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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有 63 篇文章

017:媒介变革中的人类时间线

过去几年,我基本都在从事文字相关的工作,准备一档声音节目还是比较忐忑。首先摆在我面前的第一个问题是:现在的内容创业大多局限在文字和视频。声音去哪里了呢?

必须声明一点,播客其实是一个历史悠久但依然非常小众的媒介形式,2001 年苹果发布 iPod 之后,Podcast 才逐渐兴起,但即便在美国,这个行业依然非常小。好奇心日报曾援引美国 National Public Radio(全国公共广播电台)的数据称:

今年靠播客赚的钱预计会超过原来的两倍,三年前的十倍。在过去十年内播客带来的利润正在稳步增长,而且看起来播客业将会迎来转折点。

另一个根据评估和提供播客广告服务的公司 Podtrac 在 2015 年4 月公布的报告显示,NPR 的节目在美国地区的月听众数量为 723 万,在全球的下载量达到 6177 万

但播客的未来远非这几个数字可以预测,Ben Thompson 在一篇深入探讨播客未来的文章(原文在此,ifanr 译文在此)里分析了基于声音的播客与基于文字的博客的一系列区别,来看看 ifanr 的译文:

  • 创作:博客的出现是在 1999 年,而 WordPress 则是在 2003 年。使用这两者都需要一定的门槛,但是跟现在播客的录音和剪辑的门槛相比,就如同小巫见大巫了。要让节目上架 iTunes 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这意味着,当年不错的博客数量远比现在的播客多得多。
  • 传播:博客可以通过在人人都用的浏览器中键入网址就能够读到。播客则更为复杂:你得去第三方的播客播放器里的节目索引(从 iTunes 或者其他自带软件)中搜索来添加新节目,或者通过复制粘贴节目的源地址来添加。你也可以直接在网页上收听,但不管怎样这体验顶多算是差强人意。
  • 发现:在 2004 年,你多是通过流行的博客中的链接发现其他的博客;今天,你通常是在社交网络上发现新的博客。与此同时,播客在这方面一直在苦苦挣扎:没错,iTunes 确实有首页推荐和排名系统,但用户需要下载,还得花不少时间去听,就决定了播客很难实现病毒式传播。很多播客是附属于类似 NPR 之类的现有品牌或者播主的个人品牌的一个项目。
  • 用户留存:早在 2004 年,大多数读者通过书签来再次访问博客;技高一筹的读者则会利用 RRS 订阅器从博客网站上获取更新的内容并下载为信息流来阅读。而今天,多数读者主要在社交网络上读帖子,但并不是每一则帖子都会被看到。有趣的是,在这方面播客倒显出它的优势来: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建立在 RSS 的订阅模式上,任何人,只要在播客平台上订阅了节目,就可以自动下载节目的更新,甚至收到推送,节目也因而会收获一批粘性大的忠实听众。
  • 商业化:博客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光辉岁月——那时你可以通过谷歌的 AdSense 广告服来赚钱,但不久之后,这种钱途就随着博客数量的剧增而迅速黯淡。

倘若把 Ben Thompson 的分析放在中国语境下,大概是这样的:

  • 创作门槛:录制一个播客远比你写一篇公众号文章门槛高很多,至少你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 传播渠道:相比于文字类的各个平台和渠道,中文的播客传播渠道非常少;
  • 用户体验:用户去哪里发现好内容?又如何与用户互动…..

那么这也引申出另一个问题,也就是播客商业化,当下内容创业的盛世更多的还是基于对于内容变现能力的想象力,但播客的想象力并不大。比如广告,不管是硬广与软广,都是一种和电视广告类似的品牌广告,这需要海量的用户群体做背书,而就像之前所言,播客始终是个小众的生意,这条路并不容易走的通。
从这个角度来说,国内的一些声音类 App ,通过与内容生产者签订合同,以付费的形式卖给用户,这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探索。这些声音类 App 大大降低了播客生产的成本,比如你可以一键录音,一键上传等等,但对草根的内容创业者来说,冷启动的成本依然非常高,而且在28定律的作用下,仅仅依靠声音内容的创业非常困难。

渲染了这么多悲凉情绪,最后也要归结于我要做什么的命题。其实我的出发点很简单:先做一档独立播客。现在的互联网就是一个个拥有高高围墙的花园,里面再怎么枝繁叶茂,也依然难言自由。但我希望我的内容是通过互联网这个公共渠道传输,而不是某个私有渠道上流动。

就像「I/O」博客是基于互联网,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通过任何设备上的浏览器访问;而「I/O」会员服务利用邮件,如果你是会员,你可以使用任何操作系统上的任何邮件客户端,收到会员专属内容;也因此,我的这档播客——「I/O」调频,也是一档基于互联网的声音产品,你可以通过任何操作系统上的任何支持 RSS 订阅的播客客户端收听到这个节目。

其次,我还在思考如何让声音与文字互动。文字和声音,作为两种不同的媒介形式,能够在不同层面体现「I/O」的价值和定位。有时,我们不得不悲观地承认,世界是个多维的存在,作为个体的我们,其实根本无法真正了解世界。但我们可以选择从多个维度去观察世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因此,我对「I/O」的定位就是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多个视角还原一个被科技包围的世界全貌」。我也特别认同麦克卢汉的一句话:我不解释,我只探索。这也是「I/O」一直在践行的事情——用文字传递对这个世界的思考——接下来,文字、声音都将成为探索这个世界的工具。

我在录第一期节目时时明显感觉到了两种媒介——文字与声音——截然不同的内容生产过程和最后成品的效果。也令我想到我在读瓦尔特·本雅明《讲故事的人》中的一些心得体会。

瓦尔特本雅明是上世纪 30 年代的德国的文化批评家,他在美学、文学、戏剧等领域拥有极高的造诣,本雅明撰写了大量的文学评论和文艺批评。

严格意义上说,《讲故事的人》只是一篇小说评论,但我却看到了本雅明对于媒介变化的敏锐度,尤其是从口语文化到印刷文化的变化直接催生了小说、报纸,并终结了史诗,而社会层面的影响,则是让社会阶层的分化加剧,毕竟读写是一种需要花时间和金钱才能「购买」到的能力。在强大的技术变革面前,本雅明笔下的人类弱小无助:

乘坐马拉车上学的一代人现在伫立于荒郊野地,头顶上苍茫的天穹早已物换星移,唯独白云依旧。孑立于白云之下,身陷天摧地塌暴力场中间,是那渺小、孱弱的人的躯体。

随着电视、计算机以及互联网的出现,人类认知的方式再次发生本质的变化。如果读写是一种象征身份的能力,那么到了电视、计算机、互联网这样的多媒介时代,更具像的视觉冲击成为流行元素。波兹曼曾经举了一个例子:在电视之前的某段时期,亨利米勒的一本小说《北回归线》特别受青少年的追捧,为什么?因为里面涉及到很多两性秘密的描写,但要看懂这些描写是有成本的,比如这本书比较难找,里面的文字也相对晦涩,一方面需要金钱成本,另一方面也需要一定的文字功底,最起码应该认识很多单词。但当电视出现的时候,这个门槛不复存在,你可以轻易地在那个屏幕上获取更有视觉冲击的感官享受。

如波兹曼所言:「电视是一门敞开大门毫无门槛的技术。」互联网的门槛更低,颇具讽刺意义的是,一方面互联网标榜个性化,而另一方面却又批量制造了一群毫无个性的年轻人,比如美国和英国的孩子都在用 Facebook,中国的青年都活在微信里,这更一步消解了时空的差异性,带来的则是没有任何差异化的对话、故事,那么接下来呢?

016:滤镜+照片,Snapchat 们如何构造一个「增强现实」的世界?

现在的 SnapChat ,或许是除了 Uber、Airbnb 之后估值最高的创业公司了。但想我这样岁数的人,很难真正理解 SnapChat 的真正价值,《纽约客》曾经有一副漫画来描述上了岁数的人如何被 SnapChat 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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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的印象里,SnapChat 是那个阅后即焚的聊天应用,在青少年群体里广为使用。2015 年初,一位名叫 Andrew Watts 的大学生在 Backchannel 上撰文介绍美国青少年如何看待各种社交媒体,其中在谈到 Snapchat 时表示:Snapchat is where we can really be ourselves while being attached to our social identity.

Watts 举了一个很有趣的例子,当你要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一张聚会的照片时,你会根据不同的社交媒体平台选择不同的照片:

  • You post yourself getting ready for the party, going to the party, having fun at the party, leaving at the end of the party, and waking up the morning after the party on Snapchat.
  • On Facebook you post the cute, posed pictures you took with your friends at the party with a few candids (definitely no alcohol in these photos).
  • On Instagram you pick the cutest one of the bunch to post to your network.

这大致就构成了 Snapchat 区别于其他社交媒体的主要特色:做你自己。这种真实的青少年生活状态在以主要用户群体都是青少年的社交媒体里显得极为正常,反过来就「刺激」更多用户分享一个个「真实的自己」,某种意义上也形成了网络效应。尤其是当 Watts 回应会不会担心 Snapchat 上的照片引发隐私泄露的问题时,他这样说道:

We aren’t sending pictures of our Social Security Cards here, we’re sending selfies and photos with us having 5 chins.

到此,假如你体会不到这个年轻人说这句话时的那种情感,你也永远无法理解 Snapchat 如此受年轻人的原因。一份来自美国投行 Piper Jaffray的最新调查显示,Snapchat 已超越Instagram、Twitter和Facebook,成为最受美国青少年欢迎社交平台:

A Piper Jaffray survey found that 35 percent of teenagers said Snapchat is their favorite social network, followed by Instagram (24 percent). Twitter and Facebook tied for third at 13 percent.

考虑到 Snapchat 即将启动的 250 亿美金的 IPO,或许会让人想起彼得蒂尔的金句:「我们想要一辆会飞的汽车,得到的却是140 个字符」。与另外两家备受瞩目的明星创业公司相比,比如Uber 改变了人类出行的方式(Uber 的无人驾驶更值得期待)、Airbnb 更新了人类出行后居住的方式,这两家公司至少实现了从虚拟世界到现实世界的「一键下单」,那么 Snapchat 的价值到底又在哪里呢?

硅谷投资公司 a16z 的 Benedict Evans 提供了一个观察视角,在他看来,Snapchat 的成功代表了基于移动设备的照片创新。这句话听起来挺别扭,但 Evans 敏锐注意到了「照片」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变异」现象。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将照片看作记录当下世界的重要资料,与照片这个「产品」相对应的「生产工具」,则是相机。但进入智能手机时代,每个带有拍照功能的手机事实上都成为一台相机。Evans估计全球手机用户数量约为 50 亿,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智能手机,这也意味着这个星球上有了 50 亿台相机。由此带来的直接变化并非局限在相机行业的衰落,而是基于手机相机——这个硬件功能所引发的巨大创新。

2010 年 ,苹果发布革命性 iPhone 4 ,其后置的 800 万像素摄像头令业界惊艳,也正是在 iPhone 4 如此高质量的摄像头的帮助下,Instagram 从无到有,强势增长,最终吸引到扎克伯格的注意,高价出售,成为一代创业神话。

现在去复盘 Instagram 的成功,除了先发优势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其延伸了手机相机的功能。手机相机不同于过去的传统相机,在拍照之外,还具备更多由手机硬件(如传感器、升级的摄像头)、软件(各种应用)所共同构成的新特性,Evans 感叹:Using a smartphone camera just to take and send photos is a little like using Word for memos that you used to create on a typewriter - you’re using a new tool to fit into old forms.

Instagram 实现了手机相机拍照后的编辑(如滤镜)、社交需求。

Snapchat 更进一步。2016 年 9 月,Snapchat 正式更名为 Snap,与更名同时发生的,该公司还发布了一款名叫 为「Spectacles」新型智能眼镜。腾讯科技的报道称,这款新型智能眼镜安装了一种摄像头,能够拍摄视频内容,而且用户还可以立即将拍摄后的视频内容通过连网移动设备分享给 Snapchat 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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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更名与新眼镜发布,基本也宣告了 Snapchat 对于未来新定义,而这早已与社交无关,但却和手机、移动设备、照片息息相关。这也是 Evans 分析核心所在:

“This change in assumptions applies to the sensor itself as much as to the image: rather than thinking of a ‘digital camera, I’d suggest that one should think about the image sensor as an input method, just like the multi-touch screen. That points not just to new types of content but new interaction models. You started with a touch screen and you can use that for an on-screen keyboard and for interaction models that replicate a mouse model, tapping instead of clicking. But next, you can make the keyboard smarter, or have GIFs instead of letters, and you can swipe and pinch. You go beyond virtualising the input models of an older set of hardware on the new sensor, and move to new input models. The same is true of the image sensor. We started with a camera that takes photos, and built, say, filters or a simple social network onto that, and that can be powerful. We can even take video too. But what if you use the screen itself as the camera - not a viewfinder, but the camera itself? The input can be anything that the sensors can capture, and can be processed in any way that you can write the software.”

其核心要义就是:手机或者移动设备(眼镜、无人机等等)的相机,其实是一种全新的输入设备,用户与这些设备上相机的交互也十分类似于触摸屏、语音的交互,全新的交互方式所带来的,将是新的行业机会。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或许可以理解 Snapchat 的野心——用移动设备(手机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部分,未来不排除 Snapchat 开发更多带有相机的产品)的相机和活跃的海量青少年用户,打造新一代的相机。

新一代相机?似乎这个目标还难称为「野心」。相比于乔布斯的苹果与马斯克的 Space X,Snapchat 正在做的,不过是满足一代青少年对于搞怪滤镜、自拍的向往,即便是成为一家相机公司,它的相机真的会比佳能、尼康、索尼拍的好吗?

然而正如上文所言,当相机传感器成为一种全新的输入方式后,相机的好坏标准并非取决于所谓拍摄的质量。其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某些设计,吸引更多人使用相机,比如引入滤镜

So, let’s look at that processing capability within Snapchat. The company bought the technological capability through the acquisition of Looksery for a rumored $150 million. Some lenses are permanent. Some come and go. Some are sponsored. On any given day, there are about 15 or 20 lenses. They are one of the main draws for the platform, as Stratechery’s Thompson told me: “Lenses are a reason to come back every day because the lenses are different every day. Just in driving daily active usage. It’s brilliant.”

而从社会层面来看,Snapchat 让相机带来的影响更值得深思。苏珊·桑塔格曾在《论摄影》中详细解剖了相机——这个「和平年代的武器」的社会学意义。一方面,相机改变了人们对于事物拥有权的看法:

拍摄就是占有被拍摄的东西。

类似的看法也出现在阿兰·德波顿的书中:「拍照可以稍稍满足那种拥有的渴望,这种渴望是被一个地方的美丽所激起的;我们对将要失去一幅珍贵的图景的焦虑,会随着快门的每一次闪动而逐渐消失。」我们把「抢夺」的战利品放在互联网,内心一片平和。

另一方面,相机又塑造了我们看世界的方式。每个人的相机都是「处于如饥似渴状态的意识伸出的最佳手臂」,这些相机是对人类视力、记忆的延伸,更是一种与世界的关系,桑塔格将其描述为「一种慢性窥淫癖的关系,它消除所有事件的意义差别」

当快门按下,形成照片之时,整个世界已经领先这张照片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所以,你会很悲哀地发现一件事情:你的相机不过是在记录过去罢了,而且是精心挑选的过去。

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增强现实呢?

我们通过 Instagram、Snapchat 编辑处理过的照片,到底是真实世界的照片还是你以为真实世界的照片?又或者,现在有多少女性朋友会拿着自拍照当镜子……

不管是曾经阅后即焚的 Snapchat 还是未来增强现实的 Snap,这家公司未来势必会深刻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成长,幸运的是,作为外国人,我们似乎可以免于来自 Snapchat 的影响,而不幸的是,在技术的作用下,整个世界都在越来越趋同,越来越没有特性,我们也终将被改变。

延伸阅读

015:「愚蠢」的特朗普与「黑箱」的社交媒体,哪一个才是世界末日?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后续争议持续发酵,这个在几天前甚至选举当天都不可能被预料到的事实,让不仅包括美国人、也包括一部分中国人都无法接受。但这几天,不管是相对权威的机构媒体还是参差不齐的自媒体,中文语境里对于特朗普此次当选的分析大多停留在「事后诸葛亮」层面——也就是在观点确定(特朗普已经当选的事实)的前提下「拼命」地搜索相关论据,类似的标题「他是如何做到的?」、「特朗普的社交媒体之道」等等。比如11 月 11 日的《第一财经日报》的文章里就有这么 一段话

有的人惊愕于美国民众的变化太快。然而,从去年宣布参选开始,特朗普早已一步步成功将自己塑造和营销成一个理解民间疾苦,并将带领美国人民走向复兴的英雄。

这种马后炮的文章毫无意义。事实上,作为外国人,国情、历史背景都制约了我们对于美国大选这件事的理解能力。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站在一个相对「安全」(这里的安全既是立场安全,比如政治正确,另一方面则是表达方式的安全,毕竟美国政府不会关心你在中国社交媒体、自媒体上的话)的领域说着不着调的话,一如知乎上的那些高票回答,满足了绝大多数以知乎为「学习」知识平台的人的政治启蒙,又如微信公众号里关于美国大选的各种耸人听闻文章里的内幕和爆料,也令微信公众号的文章质量进一步向《故事会》和机场、高铁书报亭售卖的报刊杂志文章质量水准靠近。

如果真要理解此次大选背后的意义,社交媒体当然是个重要突破口,毕竟,在这样一个社交媒体深刻影响社会进程的现实语境里,社交媒体对于公众意见的塑造显而易见。也因此,在大选结果后的第二天,《纽约杂志》就刊出一篇文章 Donald Trump Won Because of Facebook ,其中有两段话代表了很多人的普遍看法:

To some extent I’m using “Facebook” here as a stand-in for the half-dozen large and influential message boards and social-media platforms where Americans now congregate to discuss politics, but Facebook’s size, reach, wealth, and power make it effectively the only one that matters. And, boy, does it matter. At the risk of being hyperbolic, I think there are few events over the last decade more significant than the social network’s wholesale acquisition of the traditional functions of news media (not to mention the political-party apparatus). Trump’s ascendancy is far from the first material consequence of Facebook’s conquering invasion of our social, cultural, and political lives, but it’s still a bracing reminder of the extent to which the social network is able to upend existing structure and transform society — and often not for the better.
…..
Even better, Facebook allowed Trump to directly combat the hugely negative media coverage directed at him, simply by giving his campaign and its supporters another host of channels to distribute counterprogramming. This, precisely, is why more good journalism would have been unlikely to change anyone’s mind: The Post and the Times no longer have a monopoly on information about a candidate. Endless reports of corruption, venality, misogyny, and incompetence merely settle in a Facebook feed next to a hundred other articles from pro-Trump sources (if they settle into a Trump supporter’s feed at all) disputing or ignoring the deeply reported claims, or, as is often the case, just making up new and different stories.None of this is, in particular, new; the structures of political power have been challenged frequently in the past century, mostly by the arrival of new media — radio, television, cable — that changed the scale of the audience, and, consequently, the political and social culture of the country. Every time a new medium expands the possible audience of mass media, and opens up new spaces for new voices to be heard, it upsets the delicate balances of power that rested upon the previous media structure. You know: If you thought radio changed politics, just wait till television. And if you thought television changed politics, just wait until Facebook really hits its stride. Or. Well. I guess it just did.

这也让我想起之前读过的一本书《真相——信息超载时代如何知道该相信什么》[1]。这本书里有个很有趣的提法: 新闻消费的「靠后」与「前倾」

这是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过去新闻消费者的状态是「靠后」——比如你可能会靠在沙发上把《新闻联播》看完——这更像古典新闻的消费习惯,作为读者/观众/听众,你只需按照新闻机构「精心挑选(别有用心)」的新闻排序模式消费完这些内容即可。两位作者这样描述上世纪 60 年代《纽约时报》 编辑部的工作状态:

20 世纪 60 年代期间,当《纽约时报》高层管理人员每天早上花 1 个小时在编前会上决定哪些新闻稿件上头版的时候,只有一个问题最重要:在报社当天收到的数以万计字的信息里,哪些新闻(通常为七到八条稿件)对大多数人最重要?

在这样的语境下,很多新闻似乎是绝大多数人感兴趣的话题,但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又有谁去照顾呢?幸运的是,如今的新闻的消费进入「前倾」,所谓「前倾」,是越来越多的新闻消费者不满于被动地接受新闻,开始主动搜索、整合新闻。作者描述这些人为「新闻游牧者」:

他们以自我需求为中心,在多个平台(屏幕)之间切换,找到需要的新闻。

因此,当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新闻游牧者」,整个社会的信息、新闻传递机制势必要发生巨大变化,由此带来的不安,是传统精英阶层对于新闻话语权即将消失后的焦虑感,大卫·李普曼在上世纪 20 年代所写的《自由与新闻》中这样写道:

到达报社编辑部的当日新闻是事实、宣传、谣言、怀疑、线索、希望和恐惧的混合体,其杂乱无章令人难以置信……筛选与排列新闻是民主社会中真正神圣的和具有宗教性的工作。因为报纸是记录民主进程的圣经,是人民行为的依据。

社交媒体显然不是「记录民主进程的圣经」,但在这个时代,新闻机构渐渐失去了筛选的能力和排列的权力。筛选,是新闻机构把关人的集中体现,但现在的新闻生产早已不再中心化,社交媒体上的海量信息已经构成了新闻的全新形式。其次,在排列的权力上,以今日头条、Facebook 为代表的流量分发渠道彻底改变了新闻分发的方式方法,并把这种权力从新闻工作者手里夺走,归入一个个所谓的「算法」里。扎克伯格多次表示 Facebook 仅仅是一个互联网平台,而不是具有编辑部的媒体机构。

不过扎克伯格不能否认一点:目前地球上每七个人就有一个是 Facebook 用户。News Feed 也成为 FB 用户了解自己朋友们关注哪些新闻的重要途径——可以是大选、台风将至的消息、恐怖袭击的新闻等等。正如《纽约时报》的 John Herrman 最近在一篇文章里写的:New Feed 实现了真正中心化的在线新闻消费。过往,在线新闻消费通过门户如 Yahoo、搜索引擎如 Goolge、Bing、各大报纸、杂志、电视台的官方网站,但现在,用户只需要登录 Facebook,通过 News Feed 就足以满足其新闻消费的基本需求。

针对 Facebook 影响大选的评论, 扎克伯格在昨天的回应 中表示:

“I do think there is a certain profound lack of empathy in asserting that the only reason someone could have voted the way they did is they saw some fake news,” Zuckerberg said. “If you believe that, then I don’t think you have internalized the message the Trump supporters are trying to send in this election.”

同时,他还就信息茧房做了以下的解释:

“All the research we have suggests that this isn’t really a problem,” he said. Zuckerberg cited a study of 10.1 million politically affiliated Facebook users that the company published in Science last year. It found that liberals and conservatives see about 1 percent less news from the opposing side than they would if Facebook didn’t tweak the news feed.

扎克伯格上面两段解释也和科技专栏作家 Mike Masnick 的观点一致,他在大选当天写了一篇文章指出:社交媒体并未影响选举,是选民自己的选择影响了社交媒体。这篇标题为 If you’re blaming Facebook for the presidential election results, you’re an idiot 的文章这样写道:

Facebook’s algorithm and whatever “echo chamber” or “filter bubble” it may have created did not lead to this result. This was the result of a very large group of people who are quite clearly — and reasonably — pissed off at the status quo.

类似这样的争论在英国退欧时就被提出来,当然也没有结果。Motherboard 的一篇文章举了一个例子:

6月底、7月初英国公投是否离开欧盟的时候,很多支持留在欧盟的 FB 用户抱怨自己找不到那些主张脱欧的人的看法或文章。而在公投结果出来,英国确定离开欧盟后,这些用户还是找不到 News Feed 上庆祝脱欧的消息……

今年 5月的一期 《经济学人》 杂志也指出,随着 FB 影响力的扩大,政治人物越来越开始其政治主张,比如美国大选中态度,再比如阿拉伯政治世界里的主张,文章毫不客气的认为:「FB 不再仅仅是一个虚拟社交的目的地,而是一家可以影响或塑造公众态度的媒体机构。」

到此,我们几乎可以得出一个很悲哀的结论:特朗普的当选并非世界末日,我们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社交媒体对我们认知的影响才是最大的危机,但现在来看,我们早已深陷其中。


延伸阅读


  1. 不要被这本书的书名所蒙蔽,事实上,这并非一本工具书,而是一本关于新闻业现状与未来发展图书。  ↩

014:贝佐斯 17 年前如何规划 Echo、乐视商业模式吸引人的真相

(自)媒体人的悲哀:把乐视意淫成苹果

这几天围绕乐视公司商业模式的讨论最后居然成了几个阵营的胡撕大战,实在令人遗憾。作为一个长期不看好乐视的人,我对乐视当前的困境没有一点惊讶,这个极端不靠谱的公司在过去几年笼络了太多媒体和自媒体人,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恐怕再多的公关也难救其商业模式无法延续的危机。

撇开乐视所谓的「生态化反」等令人厌恶的词汇,单就其产品结构来说,微信公众号「君临」做了以下的梳理:

这个格局的确非常大,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分类,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 软件(应用、内容):视频、电影、体育直播等;
  • 硬件(设备层面):电视、手机、汽车等;
  • 平台:应用商店、乐视网等;

仔细看,这种业务构成满足了一些人对于「完美如苹果」的业务模式,也着构成了很多人意淫「乐视生态」商业模式必将成为未来赢家的出发点。

苹果的产品结构里:

  • 软件(应用、内容):Apple Music、iTunes 音乐、电影、图书等;
  • 硬件(设备层面):iPhone、iPad、Mac 系列、Apple Watch、汽车(传闻);
  • 平台:App Store、iTunes ;

那么乐视能否构成苹果的生态呢?

公众真正开始关注苹果服务收入是在 2016 年 1月份,彼时,苹果正迎来一个非常难看的财报阶段,尤其是 iPhone 的销量同比首次出现下滑,再加上 iPod、iPad 的销量持续下滑,过去支撑苹果快速增长的硬件收入面临巨大挑战。为了让华尔街分析师更好地理解苹果的业务结构,苹果的管理层开始在财报中加入一种所谓「Installed Base Related Purchases」新指标,代表了来自 iOS、macOS 以及 watchOS 中的内容和服务收入,包括应用、音乐、影视等等。当时展示的良好势头如下图所示:

在上月第四财季财报中,包括 iPhone 在内的所有硬件业务全部下滑,唯有服务这块的收入是整个财报的亮点:

根据 Above Avalon 在今年 2 月统计,苹果的核心用户群体大约有 7.5亿,这部分用户在 iOS 应用和内容的消费支撑了苹果服务收入的快速增长,比如流媒体方面的收入,未来,苹果有望实现了年度 20% 的增长,达到 200 亿美金。换句话说,即便在 iPhone 、iPad 增长进入天花板的情况下,依靠现有海量的用户,苹果依然有望在服务层面创造不小的营收。但乐视并不具备这些优势,且不说所谓的版权优势都是国内版权,根本无法扩展到国外,仅就其这几年风生水起的硬件——手机、电视来说,其市场占有率到底有多少,也尚无具体统计数字……因此,你如何能信任这样一家满口未来而不敢言说现实的公司?

最后,想借钛媒体今天回应乐视对其启动法律措施的一句话:

茨威格说:将人生投于赌博的赌徒,当他们胆敢妄为的时候,对自己的力量有充分的自信,并且认为大胆的冒险是唯一的形式。而德莱塞同样说过,真实是人生的命脉,是一切价值的根基。

贝佐斯 17 年前规划了 Echo 的雏形

17 年前,《连线》杂志发表了一篇关于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佐斯的报道。彼时,亚马逊刚刚开始售卖玩具和电子产品,这在当时被看作是「在线书商」亚马逊扩张的信号。贝佐斯在接受采访时提到了一个观点:

当被问到是否有一种已经存在的技术能够大幅提升亚马逊网站的用户体验时,贝佐斯说道:「Windows 随开即用(instant on)」——这意味个人电脑可以像普通电视那样随时快速开启使用。贝佐斯进一步说道:「因为 90 秒或者两分钟的延迟,我常常忘记我要买什么了。」

17 年后去看这段话令人感慨颇多,在那个年代,贝佐斯担心的是「想要什么」的念头与「购买」动作之间的「时差」。1999 年,美国的网民们如果发现冰箱里的牛奶喝完了,需要花 2 分钟打开电脑(事实上,2分钟开机已经很快乐),找到一个名叫kozmo 的网站(当时亚马逊还不提供百货产品),然后选择购买。贝佐斯的担心不无道理,当你用 2 分钟打开电脑之后,你很可能去查看电子邮件而忘记自己开电脑的真正目的了。

那么现在呢?随着技术的进步,不管是桌面电脑、笔记本还是你手里的智能手机,都真正实现了「随开即用」,但还有一个步骤没有节省,那就是你仍然需要用设备打开电商网页或者某个电商应用,然后下单订购商品。

很显然,贝佐斯或者亚马逊想让这个步骤也节省了,于是有了 Echo,你只需对着空气说话,就实现了这个步骤:

Alexa,重新订购一盒牛奶

这可能只需要 3 秒时间,当然,你需要在亚马逊上有足够多的购买记录,这也 Alexa 才会更「了解」你,从而「做主」订购更符合你「口味」的牛奶。不过,仅仅 3 秒钟的时间,你就完成了从「想要什么」到「买到什么」的过程,毫无疑问,让用户感受到技术带来的巨大变化。

对现代人来说说,脑子里时时刻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需求,举几个例子:我希望冰箱永远不会空;我想预订一辆明天的出租车;我想知道明天我的行程安排如何;我想知道何时下班回家最不容易堵车;未来几天会下雨吗?

所有这些计划或者想法要不会转化为行动,比如你打开网约车 app,订了一辆车,可能是短暂地消失在脑海里。这在当下海量信息冲击的大背景下十分常见,很多人就是因为「想做什么」与「做什么」之间的时间太长而选择放弃,而如何缩短这个距离呢?

一个最简单的做法:招一个助理。这对绝大多数人并不现实。对于普通人来说,科技公司正在通过产品创新实现「想做什么」与「做什么」之间的距离,这也恰恰成了类似亚马逊 Echo、Facebook Messager 等 Chatbot 或虚拟助理出现的原因。

举个简单例子,通常来说,日用百货、出租车、天气会是三个功能完全不同的 App,这也意味着用户需要打开三个 App 才能完成想法的转化,可谓耗时耗力。那么一段对话可否实现呢?

我:下周二我到达酒店的时间大概会是几点?

助理:你的航班 4 点落地,根据日常交通拥堵情况,你大概会在 5点半到达酒店。

我:我上次去呆过一个非常希腊风格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助理:是在xx 街 10号,需要我帮你预定吗?

我:我不确定,那里的天气如何?

助理:在下雨,有点阴冷。

我:帮我预定一个离酒店近一点吃饭的地方,最好能有好喝的汤。

这是一个典型的 Chatbot 的对话界面。姑且不说这是在哪个应用里实现的,仅仅这样的交互就让过去可能需要三个 App 完成的工作只需要一个 App 就实现了;另一方面,虽然只有文字对话,但 Chatbot 对话式的交互还是从根本上改变了 App 与人的交互模式,对用户来说,他/她只是在「对话」。

所以,自去年下半年开始逐渐流行的 Chatbot 以及虚拟助理热潮,最后都将归结于以下三个阶段:

  • 利用流量优势,将各项服务集成到一个产品中,比如微信或者 Facebook Messager;
  • 通过统一的「语言」完成交互,可以是语音、可以是文字甚至 Emoji;
  • 拥有自我学习能力,在不断交互中减少用户询问的次数;

013:被忘却的 iPod、苹果的音乐帝国以及京东、亚马逊 13 岁时的光荣和梦想

被忘却的 iPod 以及苹果的音乐帝国野心图

刚刚过去的 10 月份对于苹果公司来说是个颇具意义的月份:1991 年 10 月,苹果公司正式推出 PowerBook 笔记本电脑,以一贯以来的外形设计成功引领了笔记本电脑设计潮流,但随着基于 Windows 的PC 产业链条的逐渐完善,PowerBook 并未真正改变苹果在 90 年代前期衰落的命运;2001 年的 10月,苹果推出第一代 iPod,不仅一举改变了音乐行业的面貌,更启动了苹果帝国改变世界的宏伟计划。

时光荏苒,在上月苹果发布会上,我们只看到了苹果对于 PowerBook 的回顾和记忆,当然,在一场以笔记本电脑为主题的发布会上,倘若拿出 15 年前的一款音乐播放器并不合时宜,但即便是在 15 年前 iPod 发布的当天,2016 年 10 月 23 日,你也没有看到任何关于 iPod 的官方纪念活动。

为此 ,美国硅谷资深记者 Steven Levy 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他在 10 月 28 日写了一篇长文

The fifteenth anniversary of the iPod crept up on me. I should have seen it coming, because I’ve spent a lot of time thinking and writing about the device. Given that the iPod was instrumental in the trajectory of Apple from a veteran computer company struggling for relevance to the premier manufacturer of digital products, I feel attention must be paid to the milestone. October 23, 2001 was a signal day in the history of tech. Fifteen years later, it’s worth a look back. After all, I was there…sort of.

Levy 翻出 15 年前发布会前后与苹果公司公关部门以及乔布斯的邮件,其中在乔布斯回复给 Levy 的邮件中,乔布斯向 Levy 详细介绍了 iPod 的一些功能和注意事项:

As you know, iPod will not let you “upload” music from your iPod back onto a Mac in any event. And Auto-Sync will allow you to auto-sync with only one iTunes music library at a time.

But you can turn off Auto-Sync and go into Manual mode, where you can manually manipulate iPod’s playlists (from within iTunes) and also download music onto iPod from more than one iTunes music library (ie from more than one Mac).

To do this you must turn off Auto-Sync and do it manually, and you can never upload any music from iPod to your Mac.

Levy 对此颇为感叹,他坦言世人或许只知道那个天才般的乔布斯或者暴君般的乔布斯,但这可能才是日常生活的乔布斯[1]

…… banging out a fairly arcane answer to a user question that showed his deep familiarity with the product and the level of thought that went into it.

事实上,早在 2007 年第一代 iPhone 发布时,iPod 的地位就开始变得尴尬,与 iPhone 一并发布的还有 第一代 iPod Touch。严格意义上上说,iPod Touch 不是音乐播放器,而是一个没有电话功能的 iPhone。而到了 2014 年 9 月, iPod Classic 悄悄下架,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音乐流媒体时代,音乐从一个硬件产品变成一个服务,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获取的服务。

Pandora、Spotify 作为先行者趟出了一条路,巨头们随后都在加入到这个行业。对于苹果而言,强大的品牌号召力、庞大的 iPhone 用户群体和围绕 iOS 良好的生态体系,使其在音乐流媒体领域拥有不小的竞争力。在下架 iPod Classic 9个月后,苹果很快推出自己的流媒体服务 Apple Music,Neil Cybart 今年 7月 曾在AboveAvalon上详细分析了苹果的音乐帝国梦想:苹果要重新掌控音乐行业。 实现这个目标,需要以下的「四步走」战略:

  • Pivot into paid music streaming.
  • Leverage a strong balance sheet to control the music narrative.
  • Remove oxygen from the music streaming industry by grabbing revenue share.
  • Create an environment for independent artist sustainability.

最后补充一个我自己的感受:两个月前我退订了 Spotify 会员,订阅了 Apple Music,过去两个月的感受就是:不用 Apple Music ,真不知道 Spotify 那么好用……

亚马逊、京东与阿里巴巴

把国内任何电商公司与亚马逊进行比较都是一件扯淡的事情,且不说互联网用户网上购物习惯不同、网络环境差异,仅仅以社会零售发展水平的差异来看,中美电商就很难有共同点。以当下中国电商现状去观察美国的情况,其结果往往就是两个字:落后。但在这篇《13 岁的京东和 13 岁的亚马逊》文章中,作者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观察角度:将两家公司放在一个经过 13 年成长后的基础上去分析两家公司的的相同与不同: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要拿 13 岁出来说事。

2008 年,受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和增速低于预期的影响,亚马逊的股价一年里跌掉了近 100 亿美金,基本上是年初市值的 1/3。随后 8 年,亚马逊的股价走出了波澜壮阔的大牛市行情,公司市值从 2008 年底的 238 亿美金上涨到最近的 3639 亿美金,增长了 14 倍多。

但是在 13 岁之前,除去刚上市的两年以及 2000 年互联网泡沫的影响,亚马逊的市值并没有实质的变化,那么为什么会有 13 岁之后的绝地反弹呢?所以 13 岁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时点。

13 岁京东最近的市值在 360 亿美金左右,相比 2014 年上市时的 280 亿美金上涨了 80 亿美金左右,可以认为基本是处在受市场行情影响的正常变动区间…..

同样是十三岁时,亚马逊和京东又在做什么呢?

  • 亚马逊: 2007 年发布 Kindle,全面发力电子图书行业;2008年,亚马逊电商平台几乎成为「万货商店」;同年,亚马逊的 AWS 开始大规模投向市场。
  • 京东:三大业务体系,包括电商、金融和京东到家。

一方面亚马逊在 13 岁时着眼于未来的技术部署,比如电子图书(随后掀起了图书行业不小的波澜,甚至还和苹果对簿公堂)、云计算(这将重建一个新的亚马逊)等等,都对后续十年的互联网产生了深刻影响。而另一方面,京东在十三岁时的业务体系还是围绕电商的基本延伸,倘若没有新业务尤其是可以支撑起电商平台饱和后的长期增长性的业务,京东的想象力已经很小了。

在这个层面,阿里巴巴或许是最接近亚马逊的公司。随着马云宣布明年起,阿里官方不再提「电商」一词,阿里巴巴已经将未来发展的动力放在金融(蚂蚁金服)、云计算(阿里云)、文化产业(阿里大文娱)。依靠政策红利,阿里巴巴这三块业务的想象空间非常大,未来五到十年,将深刻影响中国经济社会乃至文化发展,至于国际影响力,还是个未知数。


  1. 我推荐 Brent Schlender 的《Becoming Steve Jobs》,你或许能够更好地了解到乔布斯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神坛的,这本书的核心是「Becoming(成为)」。当然本书有中文版,没有翻过不好评价,不过还是强烈建议大家阅读英文版。  ↩

012:Techmeme 的二三事

Techmeme 是一个颇有意思的科技新闻聚合网站,这家公司成立于遥远的 2005 年。创始人 Gabe Rivera 当时还在英特尔担任工程师,他一开始只想通过开发一套算法,为读者整理每天重要的科技新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Gabe 开始反思算法的意义,比如是否能够根据读者兴趣进行推送?不过 Gabe 并未走上「今日头条」式的纯算法之路,而是换了一个思路,到 2008 年年底的时候,他开始为 Techememe 配备人工编辑,通过「算法+人工」的方式实现新闻推荐,这个方法很快就获得了巨大收获。如今,Techmeme 成为英文科技媒体人最重要的资讯来源之一,同时其首页的推荐位置也成为独立博主争相努力的方向。

2015 年 9月,在 Techmeme 成立 10 年的时候 ,Gabe 发表了一篇纪念文章,标题就充满了诸多感概:Ten Years Later, This Is How Techmeme Has Avoided Click-Bait, Auto-Play Ads, And More。十年光阴,科技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从 PC 时代跨入智能手机时代,又在可穿戴设备、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旗帜的引领下快速向前。与此同时,科技媒体也在进化中退化,The Atlantic 记者 Adrienne LaFrance 曾在一篇长文中详细介绍硅谷如何毁掉了科技新闻

对此,《纽约时报》资深科技记者 John Markoff 回忆了早年硅谷科技报道的氛围,作为硅谷最资深的记者之一,John Markoff 很早就融入到家酿俱乐部,这个俱乐部不仅有各色极客,也有众多科技公司的创始人,而在当时,这些人还不无法融入主流社会。也正是在家酿俱乐部,苹果公司的另一个「史蒂夫」——沃兹尼亚克在 1976 年展示了苹果历史上的第一个产品——Apple 1。

Markoff 说:「当时最令人激动的事情就是几乎所有电脑公司的人都聚集在家酿俱乐部,这是一个各家公司分享产品秘密的场所,对于年轻的科技记者来说,这样的场合实在是太棒了,而这,构成了硅谷科技报道的起源。」

也因此,硅谷的科技新闻很少能有真正调查性的新闻。LaFrance 提到 Theranos,这家公司当年被几乎所有硅谷科技媒体奉为「人类命运救世主」,没有人去质疑这家公司是否具有真正的技术实力,而最后揭露这个骗局的则是古老的《华尔街日报》;另一个例子,《纽约时报》率先报道了亚马逊公司内部严酷的文化,而《华盛顿邮报》揭露了Google 在华盛顿的政治游说团;同样,LaFrance 也参与了对 FB 的Free Basic 的深度调查,上述所有这些有深度的调查性报道中,硅谷的科技媒体能拿到的,不过是这些大报的二手资料罢了。

科技媒体更恶劣的环境还在于,随着人类进入社交媒体时代,碎片化的传播渠道催生的碎片化阅读氛围,导致大量标题党的出现,由此带来的垃圾内容充斥着互联网。在这样的背景下,Techmeme 历经十年的洗礼而保持新闻推荐品味的高水准,实在令人敬佩。

Techmeme 刚推出时并不叫这个名字,甚至域名也不是 techmeme.com。最初的域名是 tech.memeorandum。而 「memeorandum」其实是 2004 年出现的一家自动化聚合政治新闻的网站,而tech.memeorandum 的意思多少也是理解要以「memeorandum」为模仿对象,而随着「memeorandum」推出了自己的科技频道「tech.memeorandum.com」,也迫使 Gabe 赶快申请自己的域名,并最终确定为 techmeme.com。

尽管目前来看 Techmeme 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竞争对手,然而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在 Techmeme 上线不久,它就被看作博客空间的发现引擎和搜索工具。而且由于 Techmeme 采用了极为简单的算法(第一步,扫描 Rss 的 Feed;第二步将回溯到原文链接),因此这类产品的门槛也很低,随机出现了一大批类似的产品。而且,TechCrunch 也多次在头条新闻上以类似「Techmeme Killer」的标题介绍这些产品,随便举几个例子,ePlatform、TechFuga、Tweetmeme 等等。但如今,这些网站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越来越少的新产品会被冠上「Techmeme Killer」的头衔,原因有两个方面。其一,如上文所言,Techmeme 已经不再仅仅依靠算法推荐,再加入人类编辑角色以及有针对性修改原文标题的功能后,复制 Techmeme 这个产品已不再是单纯地部署代码那么简单。其二,媒体创业的路线有了更多选择,如果你想要赚大钱,那就走类似 BuzzFeed 那样的路。

事实上,对于 Techmeme 来说,真正的竞争对手其实是社交媒体。在一个注意力稀缺的时代,当一个读者从他朋友的 Facebook 分享中看到了某个科技新闻,或者从几百个朋友的推文中了解到当前最热的科技新闻标题,Techmeme 的重要性也不复存在。另一方面,如果读者能在社交媒体碎片化的阅读中获得他想获得的信息,那么某种程度上也不是 Techmeme 的潜在读者,从这个角度去看,社交媒体的竞争反而让我们的读者群体更具价值。

Techmeme 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一个人类编辑。2008 年开始,陆续招募了多位编辑。即便有了多位编辑,但 Techmeme 的内容编辑模式还是遵循过去只有一个编辑时的做法,那就是永远只有一位编辑坐决策,另一个编辑的作用仅仅是辅助。Techmeme 还有一个只关注媒体行业动态的姊妹网站 Mediagazer,也遵循类似的做法。

目前这支高效的分布式的国际化团队保证了 7*24的新闻更新。尤其是很多员工都是在家工作,这种工作方式相比其他新闻机构,能够创造一种员工创新的资源池——不分年龄、国家的编辑,对于保持 Techmeme 内容多样性非常有帮助。

对 Techmeme 而言,一开始就选择不生产新闻,而以传递新闻为自己的价值所在。Gabe 表示,Techmeme 不存在通过发布过多新闻链接的方式赚取流量,而且,Techmeme 对于原文标题的修改,在 Gabe 看来是非常克制的,并不未获得用户的点击。[1]

《纽约时报》在 2010 年对 Techmeme 的一篇报道中指出,Techmeme 在媒体界扮演了重要角色

They also play a crucial role in contemporary journalism, as media outlets and amateur reporters churn out an ever-higher quantity of often lower-quality content, said Kristian Hammond, director of the Center for Innovation in Technology, Media and Journalism at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同时报道还援引了一位来自 ReadWriteWeb[2] 的编辑 Marshall Kirkpatrick 的话:

“Techmeme is our go-to primary source,” said Marshall Kirkpatrick, an editor and lead blogger at ReadWriteWeb, a tech blog. He visits Techmeme up to 15 times a day on his computer and phone, and requires his blog’s other writers to track it for breaking news.

令人「震惊」的是,Techmeme 从未有过插页式广告、页面包断的广告、鼠标滑动的广告、自动播放的广告,甚至连条幅广告也没有。Gabe 坦言,Techmeme 的坚持并不容易。由于没有自己的文章,也就无法通过 PV 来包装网站,更甚的一点在于,你可能都无法分享内容到社交媒体[3]

Techmeme 的坚守使其获得了不少科技公司决策者的注意力,这也意味着其读者群体有着非常高的价值。对科技公司而言,将自己的产品、最新的动态触达到这部分群体非常重要。

目前 Techmeme 有赞助性博客、招聘启事,还有很多最近的会议信息,这也构成了 Techmeme 收入的重要来源。Gabe 透露说,Techmeme 从未从风险资本那里拿到一分钱。Gabe 认为,媒体生意不可能成为风险资本追求的独角兽式的商业模式。过去几年 Gabe 也接触到诸多投资人,Gabe 也没遇到真正了解媒体运作规律的投资人,投资人提出的所谓扩张发展计划几乎都是不可行的。

坦白说,Techmeme 并不具备任何复制的可能性,以此案例来判断当下美国科技媒体创业或者中国内容创业并不客观。但 Techmeme 却用 11 年时间,坚守内容的品质,同时平衡人类与算法之间的微妙关系,最终品牌、广告、用户中找到了一条出路。媒体从来都不应该是一门快生意或者能发大财的生意,媒体赚钱的方式有多种,能力是一回事,价值观则是另一回事。而这,理应成为所有媒体从业者、创业者思考的命题。


  1. 事实上用户的点击也只是对原文链接的点击,与 Techmeme 的流量并无太大关系。  ↩
  2. 这家科技媒体过去拥有不小的影响力,然而随着 2011 年被 SAY 收购,该网站的内容质量直接下滑,2015 年再次被卖身。  ↩
  3. 想象一下,当你面对整个网页上都是超链接的时候,你会分享吗?  ↩